想起腦寮就想起孩童時代,記得那時候家住山上,自己家園裡有許多大樟樹,常常被小偷盜砍樟樹的枝葉,別家也是跟我們一樣,時常發生盜砍的事情,我們很小就知道,小偷把我們盜去的樟樹枝和葉是去做樟腦用的,因為那時候樟腦油的功用很多,不論是癢也好、痛也罷,精神體力不佳時就是往身上一抹,也真是管用,活像是百草藥膏似的,很難離身的一件東西;樟腦丸是放在衣櫥裏,可以防止蛀蟲咬壞衣服。這麼好用的東西,到現在一樣受到重用,更是發揮了其他眾多之功用。
樟樹枝葉常常被盜砍,卻也訓練了我們聽音辨位的靈敏聽覺,不論是風聲、砍折聲都能立即辨別;而盜採者會壓低聲音或是利用有風的時候,以避免讓主人知道。當時只要聽到砍折樹枝聲時,我們通常便會趕快的跑到高處,向山上四處搜索目標,集中喉嚨之力奮力往山上喊去”誰在那裏偷砍樟樹呀!”連喊帶跑追蹤著去。當然這些動作主要功用是為了驚嚇震撼,偷盜者聽到喊叫聲越來越近,自然不會繼續砍下去,手腳較快者就連砍下之枝葉一起帶走,較慢者只能把枝葉留下,人卻逃之夭夭。那時候大部分之腦寮已功成身退,那些盜採者所盜採之物件只有運往仍然用樟樹蒸製的地方,作為那真材實料之樟腦。
”寮”以字面上意涵,可解釋為簡單的暫時居住場所,或是堆置物品區域;所以從前人所居住與工作的地方,如蒸製樟腦或堆放材料的場所,或養牲畜如雞舍、牛寮、草寮(以前農家放煮飯用柴火之地),這些地方我們都可稱之為”寮”。而這些寮可以隨工作或某些因素,得以隨時搬遷移動之。
到現在這裡有隘寮、腦寮、田寮、茶寮、豬寮......等不勝枚舉。而十寮庄之幾個寮,應該是蒸製樟腦之腦寮工作之地或工人所住的地方,又以時間先後排序之。既然十寮庄的腦寮是以時間先後而成為今日之地名,但為何又缺一、二、三、五、六、九寮,這個就是值得研究探討了。
話說自道光年間(1821-1849)英國船隻來到台灣,在北部之雞籠地方向民眾採購私製樟腦,而當時英人未付金錢卻是以違禁之鴉片當作交易品,當時這樣的做法馬上引起樟腦價格高漲,促使從事樟腦生意更為興隆;漸漸民間與英國人交易愈來愈頻繁,清朝政府官員也決定不甘人後,更與英商勾結偷運大量樟腦出口。時至1860年西方勢力開始入侵中國,清朝政府決定將樟腦交易由民辦改為官辦,於同治五年(1866)更嚴禁民間直接將樟腦責予外國商人,不料此舉卻引起英商反彈,造成國際糾紛,清朝政府只有在1868 年始又改交民間經營。
其實在十七世紀時,明朝鄭芝龍與日本貿易物品中就有樟腦這一項,只是當時之用途為藥材。在漢人移入後才開始進入貿易化,尤其在1860年代後,由於各港口洋行林立,才一直興盛到1890年。期間台灣樟腦產量是世界第一,每年產量佔全世界的78﹪,直到第二次大戰後才逐漸被化學製品取而代之。
台灣樟樹之生產區大概是以台中往北到新竹、桃園一帶,甚至延伸到台北基隆,而以台三線以東地區盛產樟樹,因為價值高、利益好引起許多漢人投入伐樟製腦的工作。在伐樟製腦期間,過程非常艱辛危險,為了取得樟樹以製腦,必須侵入當時原住民生活領域,時常有被出草殺害之可能。由於樟腦利益好,所以許多隱藏於深山中的樟樹林逐漸被發掘出來,因此牽動了漢人尤其以客家族群為主,出現以逐樟而居的移動與遷徙,也就是現今之聚落的形成。
大嵙崁溪以前是可以通船的一大溪流之一,河大水深,通船航運可達大嵙崁,甚至可達現在的三坑地區。當時大嵙崁渡船頭景象熱鬧繁忙非常,猶如現今的碼頭;當時搬運挑夫,頭戴斗笠帽子,手中拿著扁擔,不但努力把船上的貨挑下來,還要把北部地區所盛產的糖、茶葉、樟腦挑上船,碼頭到處燈火燎亮,四處都是挑夫上上下下繁忙之樣子,到現在已不復見,只能留在想像之中。當時靠著大嵙崁溪的船運交通運輸方便,大溪一帶開墾山林伐樟製腦之發跡,要比其他鄰近地區的開發要早些。
據開墾十寮庄墾首蔡華亮之後代子孫蔡光隆兄提供,當年蔡華亮在1885年落籍現今八寮時,就帶著八、九歲的兒子蔡福昌到大溪方面去收腦租。而十寮庄是在1887年才奉准開墾,如此一來更證明了大溪的開發確實早於十寮庄及其他鄰近地區。根據以上之說明,大溪發跡的早且又有頭寮之地名,是否十寮庄的一、二、三寮就在大溪?
在四月至五月份中,我們有三次造訪大溪,訪問了溪州山下住戶耆老,拜訪了溪洲山一帶較早來台的林家(前鎮長林喜模家族),以及大嵙崁文教基金會等地,希望藉此蒐集到與我們的預期了解到的一些資料,發現到二、三寮能與十寮庄的四寮相連接。然而事與願違,被訪問者只了解溪洲山到頭寮山周邊腦寮有好多處,然而地方名只有頭寮、頂寮、尾寮三個地方,並沒有我們想發現到的地名,這麼說來大溪腦寮和十寮庄腦寮之間,沒有任何所謂藕斷絲連的關係了;如此只說明了大嵙崁的開墾與製腦時間較早些,卻沒有辦法和十寮庄腦寮連貫起來。
這麼一來,我想當年先民為十寮庄焗腦所設立腦寮情況,可能有以下推測:一是有幾個腦寮因為建立時間先後很接近,但是工作的地方有好幾個,所以居住之地只能選在較適合居住的其中一個地方;或是等樟樹伐完而腦寮功成身退時,又重新組合遷徙到安全舒適的好地方,大家住在一起可彼此照應,安全無慮生活便可安居。
1885年劉銘傳來台那段時間,固然實施了開山撫番及撤隘,但原住民之出草情形依然是有,所以生活彼此間的照應與安全是絕對需要的,而這些延續下來的居住聚落,便成為現今之地名,也就是現在的四寮、七寮、八寮和十寮,而其餘之”寮”則因為沒有居民繼續居住之聚落,形成十寮庄地名之殘缺,以上說法較為正確。
十寮庄到底有多少個腦寮,如今已分不清楚也已不可考,只能由歷史留下一些線索給我們後人去揣摩或設想。當初剛開採樟樹製腦時,為何沒有能較為完整之記載而遺漏?不能延續下去作個較完整的記載,讓後代子孫一代代都能了解前一代的祖宗生活,真是歷史的悲哀。以上這些只代表個人之猜測與想法,希望能引出許多正確歷史回應,在此期望很快就有更好之說,來彌補我們這段中空的歷史。
東山社區發展協會義工 周廷開
留言列表